托尔金把优秀童话故事需要具备的特征描述为:幻想·恢复·逃避·慰籍——从深深的绝望中恢复过来,从巨大的危险中逃离出来,最重要的是获得慰籍。
童话故事中,邪恶被惩罚,主人公得到回报——满足了儿童伸张正义的强烈需求(对于不公正行为进行宽恕的赞赏,是成熟心理的特征,会让儿童深感困扰。),作恶者想施加在主人公身上的厄运正好成为他自己的命运,在儿童看来是特别恰当的,如《亨舍尔和格莱特》。
贝特尔海姆认为,托尔金列举的四大要素之外,还需再增加一种要素:威胁——对主人公的肉体存在和精神存在的威胁,至关重要。
故事从一开始,主人公就被投入严重的危险之中——符合儿童看待生活的观点(比如:当慈爱的父母提出一些在孩子看来似乎是毫无道理的要求甚至是可怕的威胁时,友善的世界变成了充满危险的噩梦)。
人的最大恐惧:分离焦虑——越是年幼,越是难以忍受。
生活的终极安慰就是永远不会被遗弃——童话故事的共同结局所传递的“从此以后,他们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就是这样的终极安慰。在现实中不能经历这样的恢复和慰籍,就难以鼓励儿童坚定不移地面对生活。而这种坚定不移的态度使他承认,经历严峻的考验可以通往更高层次的生存状态。
儿童难以意识到自己内心的变化过程,这就是为什么在童话故事中要把这些过程给外化出来,用代表内心冲突和外部斗争的行为象征性地呈现出来。但个人的成长还需要深层的内心沉淀。童话故事中那平静无事、波澜不惊的漫长岁月就代表了内心无声无息的成长。因此,儿童在身体需求方面摆脱父母的控制之后,随之出现的就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恢复期和争取成熟的时期。比如《风铃草姑娘》中,女孩被放逐到荒野之后,不再受到照顾,失明的王子也不再受到照顾,他们俩都必须学会自己照顾自己,甚至在最恶劣的环境中也必须如此。值得注意的是,他们都放弃了希望,这暗示着两人相对的不成熟。故事并没有告诉我们两人做了什么积极的事情,他们都活在悲哀和思念中,终日哭泣,谴责命运的不公。
从成长的角度来说,这就是一个恢复的时期,发现自我的时期。所以在故事的最后,他们不仅准备好去救助对方,而且准备好为对方创造一个美好的生活。
安慰,是童话故事能向儿童提供的最大帮助,使他获得一种信念——尽管生活中的磨难真实存在,但生活依然充满希望。
读到这里,突然想起堂·吉诃德——
堂·吉诃德看到风车以为是巨人,妓女以为是贵妇。他的随从摸不着头脑,问他说:“那分明是风车,这分明是妓女,难道你看不见现实?”
堂,吉诃德答道:“笨蛋!我当然见过风车、认识妓女,我又不是十八岁未见过世面的傻小子。我八十岁了,如果视风车为风车,妓女为妓女,这世界还有什么希望?”
因此,衰老的武士挥起破剑,披着过重的铁甲,一扑一跌地,拖着高瘦的身影冲向前方,决心要完成那不可能完成的梦想!
昨晚睡前还读到一个南非老妇投票的故事——
南非第一次举行大选,过程充满政治斗争、种族歧视。选举的安排又是黑暗重重,乌龙百出。
为了要投这历史性的一票,有一位南非老妇人,花了三十多块美元坐计程车到邻村去投票,去了三次,都选不成,但她还是计划再去。
有记者问她:“你并不富有,为什么要花这么多冤枉钱?”老妇答道:“我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只觉得这一票对我们国家的将来,会有很大影响,非去不可!"
南非老妇和堂·吉诃德,走过漫漫人生长路的他们,不约而同地为我们提供了一个不同层次的现实,一种对人的信心,一种希望。
这样的希望和信心,一定不是岁月的馈赠,也不是拜人生阅历所赐,而应该是在年幼的儿童睁大眼睛看世界时,幼小的心灵中播撒下的美好和希望。
